跟愛滋乾杯

在去美國進修碩士學位(2000年)之前,愛滋之於我,是一個經常被漠視的議題,直到我在美國認識了第一位已經感染愛滋15年的朋友Eddie,才開始對愛滋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除了平日在Eddie分享他自己生命故事的教導之外,我也從網路上獲得許多相關的知識;從Eddie的故事中我感到不捨,從網路的數據中我感到震驚,同時對於這些年來醫學的進步感到高興,然而,也因為愛滋仍然沒有解藥而感到悲傷,深深的覺得愛滋領域仍然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幾年過去了,自己因為沒有注意,於2004年感染愛滋,對於每年全球有上萬的新增感染案例仍然感到震驚,對於每年全球也有上萬的人死於愛滋相關疾患感到悲傷,而對愛滋仍然沒有解藥感到沮喪;我瞭解到,每一天都有許多的人因為各種愛滋相關疾患或是愛滋病毒本身而過世,這雖然令人難以接受,但這也是大家害怕去討論的。

我知道大部分的人會認為「它不會影響到我」、「我不必擔心,因為我不可能被傳染」、「我不是同性戀者」等,但我在此必須要打破這些迷思,我要在此讓大家看到愛滋感染者的不同面向,我要在此盡一己之力來讓愛滋零歧視有實現的一天。過去,我也是上述的成員之一,我甚至不願意去思考或是閱讀任何與愛滋相關的議題,因為我擔心會因此而吸引愛滋進入我的生活,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泡泡之中,而在2004年的一次匿篩過後,我成為全球三千一百萬愛滋感染人口的一員,成為全球三百萬新增感染案例的一員。

當時的我太過天真與粗心,也自以為無敵,默許了一些外在因素強勢的影響我的道德、我的精神,我知道確診愛滋,除了自己以外不能怪任何人,而這也是最難以接受的部分,我的世界就如手搖飲料一般,被其他人上下顛倒、左右搖晃,然後再倒入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之中。

在得知感染的第一年,雖然我選擇了逃避,但是仍然告知了幾位摯友,其中也包括了Eddie,但是我要如何告知我的家人呢?在確診的五年前我才告訴了他們自己的同志身分,隨後便飛往美國,當時父母也才耳提面命的要我自己注意安全;雖然我現在已清楚的知道,感染愛滋,與自己週遭的朋友以及所處的環境並沒有太大的關聯,它純粹是自己的選擇,但是他們是我的家人,他們有權力知道我的狀況,最糟的情況又能有多嚴重?因此,在自己身體狀況變差,必須要開始接受治療的時候,我選擇當面告知家人自己感染了愛滋。

那時正好是新春期間,與家人團聚讓我瞭解到「幸福美滿」的重要,也發現家人對我的期望,遠遠超出自己所能想像,因此在當下我決定暫緩告知家人,因為我必須要堅強,我必須要繼續維持自己「家族希望」的形像;然而事與願委,年初三和大哥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爭吵(與自己毒品使用相關),在全家不諒解的情況下,我以使用毒品來逃避作為藉口,告知了家人自己感染愛滋,全家坐在客廳不發一語流淚的畫面歷歷在目,但我也驚訝於愛滋如何讓我跟家人變得更親近,家人間的連結並沒有因此而被瓦解,反而變得更加緊密。

之後,花了我四年多的時間,總算累積了足夠的勇氣,讓自己為這生命的第二個機會發聲,為同是愛滋感染的朋友做一些事,這個病毒並非自己死刑的宣判,何不將這個一直在處理和面對的不幸局面,轉換成一個有助益的表達方式。

我相信許多人都認識愛滋感染者,或是與這些人有親戚關係,甚或是自己本身就是一位愛滋感染朋友,然而愛滋對於大多數人並不像對於我一般,是自己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如果我們不解決逐漸攀升的疫情,並且對於愛滋有更明確的認知,終有一天,每一個人都會與愛滋有不同形式的關聯。我們必須要面對這個事實,我們必須要刺破自己的泡泡,以最適合自己的方式,勇敢的站出來為愛滋發聲,定期接受篩檢,或是鼓勵自己的朋友或家人接受篩檢;只要我們能開誠佈公的談論愛滋,不要再去忽視這個在台灣每4個小時就吞噬一人健康的洪水猛獸,才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真正的達到「零增長、零死亡、零歧視」的願景。

很慶幸地,我不是死於愛滋的三千多萬人之一,我朋友Eddie也邁入感染愛滋第26個年頭,在美國德州某大銀行健康的工作著,我想,為這兩個理由,就值得乾一杯了。

關於「石皓」

經歷過許多的風風雨雨,一直希望能夠為同志朋友以及愛滋感染者做些甚麼,前一陣子在和一位台灣資深人權鬥士聊天之後,決定藉著分享我個人的生命經驗以及專業知識,讓跟我有類似經歷的朋友們能夠避免掉一些旅程上的跌撞,或是在無助徬徨的時候,能夠有一個非正式舒服自由非官方的地方尋求意見或是支持!
分類: 默認分類,標籤: , 。這篇內容的永久連結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